在
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通证有脱离实体、逐步虚化的趋势,这是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认知水平提高的结果,当然也带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而在近代
金融产生之后,伴随着工业革命后生产力的迅速发展,金融业成为经营金融商品的特殊行业,极大地推动了脱实向虚的进程。金融资本的运转由于省去了生产的过程,使得原有的“G-W-G”模式表现为“G-G”模式,这使得资本增殖直接变成生产利润的过程,“和资本的现实增殖过程的一切联系就彻底消灭干净了。资本是一个自行增殖的自动机的观念就牢固地树立起来了”。
经济金融化 (Economic Financialization)是反映金融活动对国民经济活动影响程度的概念,在计量指标中包括金融相关率,即金融资产价值总量与实物资产价值总量的比率(Goldsmith,1994)、金融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金融交易增长率与 GDP 增长率的对比等。经济金融化的概念虽然在 20 世纪 70 年代以后才引起人们的关注,但它的起步可以追溯到几千年之前,迄今,它大致经历了“商品→货币→资源货币化→权益资本化→资产证券化”等几个阶段(王国刚,2018)。当前宏观“流动性过剩”与微观“流动性紧张”的矛盾、“金融自我循环”现象大量涌现以及非金融企业利润来源的金融化等都与经济金融化现象密不可分。
根据经典的索罗经济增长模型(Solow growth model),Y=A*F(K,L),其中A是技术发展水平,K为资本,L为劳动。技术发展水平和匹配专业技能的劳动力在短期内无法改变或增加,可视为短期内的固定变量。在实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时,实体经济在成本上涨、投资过程较长、管理较为繁杂、虚拟经济竞争、金融资本利润分割等压力下,投资和扩大生产的愿望减弱。而金融资本的收益率较高,在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规律的作用下,必然出现实体资本脱离实体经济领域转入虚拟经济领域的“脱实向虚”现象,进而造成实体经济的枯竭化。金融资本从依附于实体经济转而成为牵制实体经济的力量,实体经济日趋弱化。
除了资金面的“脱实向虚”,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和心理需求(并且以心理需求为主导)的广义虚拟经济的深化发展也将很多方面的“实”演化成“虚”。经济交易中的标的产品可以分为金融产品和实物商品两大类,金融产品包括股票、债 券、期货、期权等。商品可以进一步分为资本品和普通商品,资本品包括房地产、大型机器设备以及收藏品等,这类商品一般存在比较健全的交易机制,市场规模较大,资本投入较多,因此体现出金融产品的部分特征,投资价值与使用价值在其主要属性中同等重要,甚至投资价值更为重要;而普通商品一般没有大规模市场交易机制,资本投入相对较少使用价值是其主要属性。商品金融化是其中的一个重要表现。早在公元2世纪罗马就出现了红鲻鱼狂热,而17世纪的荷兰“郁金香泡沫”则是一个商品金融化的典型案例。“郁金香泡沫”发生在1634年到1637年,精英人群把佩戴郁金香看作是富裕和无政府主义的的象征,在1637年市场最狂热的时候,一种罕见的郁金香Roi de Fleurs的售价高达1000荷兰盾,这些货币当时的购买力为2包小麦、4包黑麦、4头肥牛和猪、12头肥羊、4吨啤酒、2吨黄油、1000磅奶酪、1床首饰、1堆衣物和1个银杯。而在在1637年2月初,当市场需求量开始衰减的时候,郁金香投机活动土崩瓦解,郁金香球茎的价格狂跌到了高峰期价格的10%以下。在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北方地区也曾出现过“君子兰泡沫”,从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变加速了我国虚拟经济的发展进程。
进入21世纪以来,商品金融化这一现象在我国由于货币资本的过于丰沛而呈现日益加剧的趋势,很多行业产品以及资本品(特别是房地产)在不同时期出现类似情况。由于金融资本天然具有逐利特性,一旦捕捉到商品价格周期性变化中蕴涵的获利空间,就容易出现资本聚集和资本轮动现象(即周期性地进入 不同行业),推动各类商品出现金融化特征进而造成行业产品价格轮番大幅波 动。 2014年随着资金涌入不同行业,很多普通商品的价格波动加剧,诸如 “蒜” 你狠、“糖”太宗、“姜”你军、向前“葱”等媒体词汇不仅生动地反映了普通消费品价格轮番上涨的现实情况,而且暗示出我国普通商品出现金融化趋势的深 层次问题。实体经济通过资产证券化生成当代虚拟经济体系,资本逻辑由此延伸至虚拟经济领域,垄断金融资本在分割剩余价值同时不断转移和积累资本扩张风险,此乃金融危机深层根源。
图2.中国M2、GDP及M2/GDP走势图
此外,脱实向虚不仅带来了资金流向的变异以及社会资源的重新配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金融网络权力结构所定义,社会陷入矛盾和对立之中。以分割未来剩余价值的权力为基础,形成了一个深入每个人经济生活的金融网络权力体系,这一权力体系极易导致社会财富的两极分化,进而加剧社会矛盾,具体表现为:个体生命的“金融内化”催生了金融符号拜物教。金融符号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高级阶段,其概念阐述最早出现于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是指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中,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掩盖,从而使商品具有一种神秘的属性,似乎它具有决定商品生产者命运的神秘力量。金融化塑造了人的精神世界,金融逐利与人性贪婪的契合,导致人的内在精神朝着货币化、资本化和世俗化方向发展。过度的“衍生化”金融偏好与人性嗜赌的契合,导致个体生命的自我意识沉浸在“投资—交易—风险”的生存范式中,导致精神的堕落性、奴役性和分裂性。
在信息时代,通证与实体经济的结合度有提高的趋势。脱虚向实的一个基本性原因在于通证的高度集中性和过度单一化。当通证的形式过度集中时,专职充当价值尺度、流通媒介和贮藏价值的货币就会成为经济社会中极端重要的一环。而在基于
区块链技术的经济体系中。这一现象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在
以太坊ERC20诞生后,本质上为“一键发币”创造了极大的便利,也成为业界所诟病的空气币泛滥的重要原因。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一项技术或发明往往首先应用在投机灰色部分,然后才能利用在对社会有益的方面。当具有实用价值的
区块链项目都具有体现其激励系统以及流通媒介的通证时,本质上创造了更多的信用,信用不等于货币,在当前社会货币只能由中央政府发行,而创造信用的主体是多元的。同时信用代表着很多预期的价值,较货币而言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是信用比货币对经济变化的反应更加敏感灵活。资本市场是异质的,不是简单的货币加总,而是货币加成和信用扩张的合力。基于区块链通证的发行会降低货币资本这一在传统金融中极端重要要素的重要程度,同时作为一种信用表现形式不会挑战法币的权威性,可以极大程度地解决金融异化下的脱实向虚问题。当前金融资产的另一个特点是诸如股票、债券、不动产、无形资产、金融衍生品在内的各种金融资产的形态都径渭分明,在法律上都有明确的界定和保护范围,若想改变资产的价值形态,除了法律的限制,还需要要付出高昂的市场成本。尽管付出的成本与金融市场的广度(市场参与者的类型复杂程度)、深度(交易与投资持续不断地交易)以及弹性(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及大手成交之后价格迅速调整的能力)。但在当前的金融制度下,实现大类资产的类型转换仍需付出相当的成本。而基于区块链的通证经济系统可有效解决这一问题,包括股票、债券、不动产、无形资产、金融衍生品在内的各种金融资产都可以实现上链,而基于这些资产的通证可实现快速、低成本地兑换,区块链经济系统极大地打破了资产形态的限制,并以极低的成本实现价值跨链流通和交换。
每一个区块链系体都可以发行通证,并可以通过设计通证的锁仓期等设定完善激励模式,使得项目方具有真正把项目做好的激励机制,同时由于优质项目的通证内生地具有价值,这将根据市场行情增加社会信用。通证经济体系内货币仍然只有中央政府发行的法币,但信用的方式更加多元化,信用总量跟市场状况的关系也更加紧密,信用变化可以更加契合经济的发展与波动程度。由于区块链项目的通证锚定的是项目本身,因此项目的质量是通证增值的最重要要素,这导致了基于区块链的通证经济系统脱虚向实的特质。随着人类信息化程度的提高,不同通证之间的兑换成本会更低,进而以臻于零,通证的流通周转速度会更快,脱虚向实的趋势也会提高。
结论
本文构建了一个涵盖货币诞生之前的物物交换、货币发展演变历程以及信息时代数字凭证的广义通证经济框架,并在此框架内相对传统经济金融理论更一般地阐述了货币的起源与发展、金融危机的诞生与嬗变、脱虚向实与脱实向虚三大重要问题。在广义通证经济框架内具有三大基本规律:第一,在原始时代、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通证的形式由相对分散向相对集中演进,货币诞生于此过程中,由量变引发质变。在信息时代,通证的形式有从相对集中向分散发展,有日益多元化的趋势。但在整个发展历程中均存在曲折反复的过程。第二,在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通证有脱离实体、逐步虚化的趋势,表现为脱实向虚;在基于区块链的信息时代,通证与实体经济的结合度有提高的趋势,表现为脱虚向实。第三,实物通证的成立逻辑在于其使用价值,而虚拟通证的成立逻辑在于使用者的共识等人类高层次的意识形态。实物通证和虚拟通证会长期共存,如何使实体通证和虚拟通证在时间和空间上相互契合是经济稳定发展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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